活动回顾 || 李欧梵教授讲述民国文人的风貌
当晚全场座无虚席,一向肃静庄严的理事会会议室俨然摇身一变为小书屋,实是一次雅舍小饮。但以李欧梵教授自封为“狐狸”教授一言来看,他大概更愿意称此为一次“狐狸洞之会”,既因他带领我们进入了一个既雅致又摩登的民国世界,也因他本人的雅俗双栖、平易近人,教授的话语深长意味而通俗易懂,这次讲座,更像是他与每个人的促膝漫谈。
讲座伊始,李欧梵教授并不搭建空中楼阁。要讲人,就要先讲清楚他们的舞台——五四新文化时期。李教授的定义却是不绝对定论、但是准确服人,相比起以1912中华民国、1919五四年为数字界限,他则更愿意赋予五四以“高潮”一意,民国的文人一定是要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他们的身姿才最为独特而挺拔。立学校、办杂志、表批判,这些冲决精神罗网的文人斗争正是在这个舞台上纷纷演绎。除此之外,什么是民国之“新”?什么又是民国之“文人”?李教授抛出这些关键词并加以解释,“新”在何处?在作品,在领域,在精神。“文人”又为何者?源起于俄国英杰,却又糅合于儒家风骨。在这个时代,某些现在人慕名民国文化而趋之若鹜的时候,李教授则首先对症下药,指明了我们不求甚解的病根。教授带来的这一次民国历史钩沉,让我们清醒一番的同时,又让我们深呼历史的厚重。
进入民国文人部分,民国人物色彩纷呈,李欧梵教授均各撷取了一抹,各速写了一番。没有讲稿,全凭信手拈来,李教授作为学者严谨务实的风度,却在他犀利而凝练的评论之中体现得极妙。穿长马褂却倡新思想的蔡元培(1869-1940)、自导自演戏剧人生的胡适(1891-1962)、白话教科书第一人叶圣陶(1894-1988)、掀起女作家逆转与独立之风的丁玲(1904-1986)……
但是,即便这是文人群像,李教授的讲授中也处处点睛之笔。提及民国文学的“摩登性”,李欧梵教授不减对张爱玲(1920-1995)的青睐,对她的见解入木三分,也许有一部分是亲身感触《半生缘》加上《倾城之恋》式传奇爱情的缘故?女作家那一句“成名要趁早”在人看来俗气且招引诟病的这一句名言也被教授重新解读,张爱玲也许是太有先见之明,看出了时代腐败的速度之快,赶在时代的前面岂非乐事?除了张爱玲,在座师生也提到了民国时期的“鬼才”教授作家——徐訏(1908-1980)——这样一个在香港有教授之名,却难有学术之实的人物,徐訏的作品常常表面写香港,其实故事里却全是故地上海的影子。有学生讨论说他“心不在教书上”,有人也评论他“江郎才尽”,李欧梵教授对评价徐訏做了中肯的保留,却从中带领我们发现一片现代文学的新天地,同是工业文明的产物,但中国现代文学与西方现代文学不同之处就在于知识分子对工业文明的反应,教授指出了民国文人又反常又有趣的地方:西方文人许多是厌恶都市的,而民国诸如徐訏一类的都市作家,却是非常迷恋都市的声光化电,这种民国文人心理让民国的现代文学又显其“畸形”。李欧梵教授深入浅出的讲授,使我们得以一窥现代文学的理论之美。
在李欧梵教授这里,民国的“五四”时期却绝非仅仅一个标签,李教授扣准民国的“矛盾”这个主题,这个时代的种种矛盾让这个时代更显立体而生动。在讲座中,李教授的文学研究的眼睛是审视着的,又是怜悯着的,二十年间西方的思想文化是被一口气挤入中国的,与日抗战又摧毁了文化的黄金年华,时代的矛盾造成的五四之不彻底,让人惋叹;而在知识分子身上,他们的矛盾则体现在他们的命途多舛,如金岳霖因患眼疾而终结学术生命,而陈寅恪在文革里遭骚扰恐吓而身心俱裂,都是在他们学术成熟的当口,却被命运捉弄。李欧梵教授的引经据典个个响亮有声,同时他的讲解也让我们摘掉了陈词滥调为我们带上的有色眼镜,我们重新认识了那个时代那些人。
这次的讲座却非独角,最后部分李欧梵教授与我们共同展开了探讨。同学问及关于新文化运动中的民族虚无主义以及其后的对民国文人的反思的问题,教授提倡书丛求真,并引胡适所言“我们倡导的并非‘西化’,而是‘世界化’”,我们常常将标语与实质混合,最缺的就是多读多了解。也正是幸于这次讲解才让我们知道,在所谓被“西风美雨”污染了的五四新文化运动里,其中的文献将近三分之二竟均是关于中国自己的传统文化!连发出新文化最强音的五四旗手鲁迅先生都曾这样说道:“我是中了庄周的毒了!”请问有哪一个民族虚无主义的人,能如鲁迅般将庄周和尼采相兼相糅而谈呢?
李欧梵教授也像一个精神助产士,他的讲座更是引发了同学的主动思考和讨论,有同学探讨到木心其文其人,突然大家开展了“论战”:有人认为他文人气太重而太“酸”、有人又认为读他可以不顾章法……总之,李欧梵教授对民国历史、民国文人、民国文化的讲述和简析着实是一场文化盛宴,其中引发的思考更让我们回味无穷。
感悟分享
民国文人作为一个集体名词对于现在来说,更多的是代表着一种情怀,一种学习的模范。自02年启功老先生去世后,人们感叹大师的时代终究是过去了,不免会让人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惋惜。但所幸,听得李欧梵老先生的一堂讲座,总能依稀辨出过去的影子。所幸,这个时代的新青年重拾对过去的憧憬与敬佩,相信未来充满大师的时代总是会再次出现。
---麦文希 SME大一学生
对于民国的很多文人,以前不管历史还是语文角度,可能更多的是从政治方面了解吧,什么文学斗士啦、用笔做武器啦之类。两个小时的讲座,让我单纯从文学角度来了解民国时代的那群人,对五四时期有一个不一样的认识。(最后,今天离李欧梵教授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两米,这个牛可以吹到下辈子了。)
---赵志翔 SSE大二学生
这一夜,我坐在厅中的一隅,听李欧梵教授漫道民国的文人,听语文老师提出自己的补充和见解,听同学们的发言和讨论。我不知道多日之后,这一夜我们谈论的东西我还记得多少,但我想我很难忘记自己那时那刻的心境——仿佛爬到山巅,猛然抬头,看到浩翰的星辰,顿觉自己是何等的微渺。每深感于此,便再不敢懈怠。
---陈嘉宜 HSS大一学生
读书时经常需要查找资料,慢慢地就发现有一个人名的出现频率很高,就是李欧梵老师,当时拜读了很多李老师关于老上海的著作,很详细地描绘了当时老上海的纸醉金迷。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李老师,已经离开学校很久了,但今天听李老师的讲座,又让我想起好多好多以前做学生时的回忆啊。我想我们文科生大多都会对民国时代的文人学士们有或多或少的憧憬吧,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博学,还有中国文人一贯延续下来的士大夫情怀,真正的浪漫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气质,不是浮于表面的肤浅形式。对于现代社会里活得急匆匆的我们,连读书都变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对于那个时代的绽放风采,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Amber 教职工